过气文青 | 2022

叙事是人的天性

我对日式审美的偏好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夏目漱石、三島由紀夫、岡本かの子、川端康成等等日本作家的作品,特别前两者,我几乎把能读到的作品都读了。夏目老师与文学史所推崇的陀翁等大家不同,不会读得战栗或流泪,但他的《虞美人草》《草枕》读着亲切,就像感到初秋雨后晨光拂过肌肤的暖凉交错。

村上春树是很美式的作家,但纵使美式,也能读出非常日本的味道,像是在读物语,特别是《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和《海边的卡夫卡》,前者有料峭春寒中万物正在复苏的生机,后者有深山密林里萌动的磅礴元气。有朋友写信说我的心境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惊蛰: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我的读书品味和性格特质真得一致。

今天收拾房间偶然翻到自己的 kindle,想起来自己好久没读书了。本科时读得带点瘾,好像要体会全人类走过的路。虽然好几年过去,但书里得来的经验与现实交杂在一起,已然成为了我性格的一部分。我不仅只生活在这个时代,我也同漫长的时空与文明在一起。想到这就很宽慰。

今天玩了一整天塞尔达,从天亮玩到天黑,好感动,原来休息一整天是这个样子的,我已经多久没这样休息过了?都记不起来了。把思维全部放空,不用想任何关于自己和工作的事情。我好羡慕那些朝九晚五上完班就回家打游戏的人。打游戏真是简单而单纯的快乐。这么多做游戏的已经把该搭的都搭好了,接下来只要自己在设定的框架内自由发挥就可以了,快乐的地方他们也都设计过,简单组合起来就能让人快乐一段时间。我记得有个番剧叫做「宅男腐女恋爱真难」,里面的男女主就经常下班看动画玩游戏。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我的理想生活啊!

(不过我怎么玩游戏都玩出民工的感觉,一直在挖神庙,有几个雷达一直在哔哔响个不停可我就是找不到,气死我了。

虽然我中国小说读的不多,但是就我读过的人里,沈从文、张爱玲、钟阿城似乎是真正笔下有灵的。他们保留了传统审美里最优雅、最江湖的一面。就像有人说的,真正读过红楼梦和没读过的人,对世俗中国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或许也可以说,读过他们三人的作品的人和没读过的,对白话文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林志炫的嗓音真得适合唱词曲,但是市面上的歌歌词实在太烂了,我真希望他一直谱古曲。我以前念「长相思」根本念不出这种感觉,果然诗歌还是得唱。 能唱好古诗的歌手感觉真的不多。那种一步一格的节奏和静水流深的情绪在文字里很自然,但是在歌里真得很难唱好。现在的所谓古风在我看来是终究现代的流行亚文化,借鉴了古体的壳,装的是现代的酒。真希望哪天能听到除了古琴曲以外其它更多的古代词曲。又或者说更多像他这样子古今同调的词曲。

刘欢老师写的《凤凰于飞》的歌词,读得心里有些酸楚。得非所愿、愿非所得,无数伤心、无数期许,都做逆风飞。人命也轻、人情也轻,在造化面前不过是时间的一个小把戏。如今又是繁花满市,可否有人仍记得当年踏雪之人。

看书的时候我才会真正注意到一些事情的细节,那是一种由书本到自身的映照,把我内心照的敞亮。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挺幸福的。纵使经常活在焦虑之中,但是我一直被很多人照顾,只是我不敢面对。这个世界的细节比我想象的丰富很多,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与抑郁焦虑做搏斗、只有我一个人在思考:打开窗户就能听到风声,抗争是世界的永不停歇的旋律。

很多流行上的东西之所示能引起共鸣,其实很大程度不在于作品有多精致或者本身有多有力量,而在于它所处得场合,在于人们给它赋予的意义。我很容易被人群感染,被那种意义感染,但实际上我需要留得清醒的一面,让真正优秀的作品进入到我心里来。对于艺术,适当的清醒总是需要的。

这几天在帮一个朋友改她一篇要投稿的小说。改别人习作时我发现自己对文字的敏感度正在慢慢恢复,具体到每个字每个词的质地,句与句之间的亲密,还有文章的整体感,这种食髓知味的感觉真不错。以前我很想当一位作家来着,就像每一位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一样,都喜欢幻想自己是一位作家。我写过一些东西,那一字一句间都存着我指尖的温度,直到现在读来还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雨气。我应该继续写的,相比于照片和影像,我更想用这种方法留存些什么。

马友友老师真得好温柔。听他演奏的音乐我感觉就像是倾听自己内心深处深藏的音乐,它是那么直接、那么醒目,它甚至让我刹那间有种怀疑我平常到底在听些什么的疑问。音乐基于真理、基于信任、基于服务,它表达了每一个人的情感、思考与怀疑,它是我们所拥有的天生的语言。如果有一个人和我一样非常喜欢同一首音乐,在一起听过同一首音乐,我可能会无条件信任这个人。信任以心传心,不需要言语。

我读书的时候其实很少读哭,但是看到《卡拉马佐夫兄弟》结尾阿廖沙的那段话真得就忍不住眼泪。崇高、圣洁、良善、希望,这些天使一般的话真得让人动容,特别是对于深处地狱中的他们,以及我们。

在一些读书视频的下面经常看到一些令人无语的评论,特别是以自身经验和武断直接拒绝作品和人物行为的。譬如加缪《局外人》里主角有没有杀人不重要,只是文学意义上的一个引子,法庭辩护完全是一场哲学辩护,但是评论区竟然为杀人偿命这事情吵了几十楼。或许这也反过来证明了加缪预言的正确性。

很神奇,刚看村上的小说里提到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是五十多年前的作品,可我印象里这套书写的像是十八世纪的法国,到处散发着古老而凝滞的气息,我读了整整三卷也未怀疑,但一查还真是二十世纪初的。或许也是他蒙蔽时间的能力太高明了,无数往事就像静止的图像同时环绕在生命之树旁,不分远近。

刚刚听了中岛美雪『歌旅』演唱会,阿姨真得是太有气质了,写词写曲以及演唱都举重若轻,活泼、可爱、又十分坚定,堪称战斗型歌姬。看着她我就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以及那首《红河》真得好有诗经的味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像我这样想法的人不多,但是昨晚一起喝酒的几个朋友都和我一样想。大家都觉得这很难得,就多喝了点,听着《自新世界》,分享见闻和想法。可能平时都憋坏了,毕竟我们都站在了吃力不讨好、最没有社会支持的那边,人微言轻、两头碰壁。但是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是需要更有尊严感才行,要有这样的自觉。

以前看小说,感觉艺术家和诗人对时代的感触是最敏锐的。现在看项飙的书,发现成功的商人对时代也很敏感。项飙书里写的温州人的经商方式是远远走在政策前面的,见缝插针,一边做一边躲,直到后来政策出台他们才定下来。他说政策不是精英想出的,而是民间本来就已经积蓄了相当的改革能量。

我一度以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契诃夫是一个年代的,比莱蒙托夫晚很多。挺奇怪的。反正看来看去都感觉圣彼得堡还是那个圣彼得堡,好像不同作品里的圣彼得堡也没啥区别(

民俗学真得有意思欸,我觉得它多多少少反映了一种文化潜意识,对于理解文化演变可能是非常重要的材料(民科发言),而且仔细想想就觉得里面有些很莫名奇妙的东西,而且莫名奇妙地很有创造力。

有的时候我看些讲心理的文章,讲一个现象,讲得有模有样的,然后会引看起来一个很傻的实验,看了就十分想吐槽,还不如不举例子呢,举了反而看起来跟民科一样,极大地削弱了可信度。

刚刚看完 odd Taxi 的最后一集,虽然之前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是飞车那段闪过的回忆和被捞上来后睁开的第一眼那几个镜头还是有把我感动到。整个片子给人感觉像是二十世纪初美国的硬汉派侦探小说,Raymond Chandler 那样的,再佐以现代都市背景的荒谬与孤单感,啪,村上的感觉就出来了。

侦探小说在我看来有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因为在这种小说里角色既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作为推动事态的道具,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是下一具尸体。很少有其它类的小说会把生与死的矛盾和张力直接合法地展现出来。一个人的成长经历几万个日日夜夜、要与无数个人发生关联,而一个人的死亡只需要一颗子弹。

时隔小半年又一次登陆了塞尔达搓林克,偷袭了在睡觉的小猪猪,一剑一个,突然意识到这是在下午啊,睡午觉真的不好,我以后不睡午觉了。

我读文学首要读的是力量感,无论是建设力还是破坏力,它必须强悍到能击穿我才行。美、秩序、苦难等等一切都蕴含着力量。

无论是社会学科还是自然科学,本质上都是去自我化的,需要拆掉自我的围墙、摈弃自我的成见,重新像婴儿一样学起,然后再在多种感知中重新确立自己的旨趣。

林奕含这本书实在太痛了,才翻了几页就不太想继续往下读。玫瑰般的利刃就在眼前,我虽然选择闭上眼睛,但那水波般的锋芒还是划开眼睑搅得我心神不宁,她的记忆和我的记忆映在一起像波浪般抖开的地毯,那颜色像干涸的血液,就像噩梦里婚礼后被遗忘的现场。许多文字血淋淋的,人们却只想从中找到自己那套蹩脚理论的注脚。

今天和人聊天的时候我好像有点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夏目漱石了,可能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同时接受了新式教育和旧的和式教育的作家,在文学的现代性中挣扎、抵抗、纠结,《虞美人草》和《草枕》这两本书很能体会出这样撕裂的美感。而我作为小镇出身的同样接受新旧文学教育的人非常能体会到个中滋味。

开盲盒式读书法才能了解到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强大的作家会被称做强大。以前在图书馆把一面墙读下来,读的多了自然能明显地感受到文字的质感、颜色等等,感受到文字背后的强大与虚弱。

美的东西时常令我难受,不知道自己是越来越刻奇还是越来越虚弱。前几天电影院复播了宫老爷子的天空之城,结果开篇的曲子听着听着我就在电影院里流泪了,当然是捂着脸低着头,还好场子很空,我身边没其他人。今天看芭蕾的时候我脑子里有的时候也浮现出很多寂寞的场景,譬如绚丽旋转的吊灯,辉煌而冷清的大厅,老柴的曲子一响,就又有点想哭了。

最近正在看《先知三部曲》,然后家庭群里有个小男孩小名叫托托,现在每当别人在群里叫托托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想到托洛茨基……

话说今天看的是日本展,然后有个开场介绍(因为有一部分是一个收藏家捐赠的),那个讲座者感觉是拿一种上个世纪殖民者的眼光来讲日本的,听着就觉得很困惑,他去日本应该是 1980 年左右,那时的东京的发达程度应该世界闻名吧,怎么在他眼里看来就像去印度尼西亚?越是在异乡越能体会到这种文化上的漠视感。

看灾难片、侦探片这种注定要死人的片子的时候,想到许多人苦心经营的生活其实转眼间就会破碎不堪,就算再努力,牺牲了再多东西,有了各自的事业,但是当破碎开始时,会不会有人后悔?既然终归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自己会像剧本中的人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呢?我每次都会代入那些恐慌的死者,想着自己一定要活得更清楚些,但出了电影院就被生活的繁琐淹没了,直到某天自己的命运来临。

看了村上一篇短文《终究悲哀的外国语》,写他在普林等地做客座作家时的感受,蛮有感触的。可能因为自己对语言敏感,所以对于无法像中文一样用英文表达出自己的全意而感到苦恼。

“每次被商店的女孩大声反问‘what’,或去汽车修理厂面对着半大老头汗流满面结结巴巴地说明故障情况,我都觉得自己真是窝囊。”

前段时间看青山七惠写的《我们的家》,讲了一家几代人真实到有些刺痛内心的生活,那种刺痛并非来自坎坷与痛苦,而是来自漫长时间里的损耗、钝感与遗忘。毕竟当一切都已成为习惯,自己的思考、品味、想象,都会像老电影一样,落满灰尘,只成为自己存活于世的一份注解。自己能做的无非时时清扫灰尘而已。

现在回首过去,过激的情绪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那种无可挽回的怅然还在,就像张枣《镜中》里写的,“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在我心中那座山上早就落满了梅花,梅花落下的声音在我心里就像一声声只有我能听到的叹息。我很小就向往远方的生活,我想逃避,我的世界已经一团烂了,不如我自己再给它来上几脚,然后彻底跑掉。到了地球另一边,我又开始怀念起了那不存在的故土。我一生都在寻求不存在的东西。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只有过去才是一种值得注意的存在,具有一种值得注意的价值。现在只配作为回忆的源泉、作为过去的作坊。活着的重要性仅仅在于,它是为了增加过去这一珍贵的资本。最后,死亡来临:死亡不是别的,它仅仅是等待已久的享受这一积累起的金矿的时刻。”

看灾难片、侦探片这种注定要死人的片子时,我有时会代入那些恐慌的死者。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生活如此脆弱,就算为了成长牺牲了再多东西,最终还是会像剧本中的人一样在某天不明不白地死去,功能性地死去,那为什么不放弃那些世俗枷锁活得更清楚些?想归想,但出了电影院没多时就被生活的繁琐淹没了。

刚刚在听 Anthony Heald 读的陀翁的《罪与罚》,听到马尔梅拉多夫在酒馆里那大段独白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不记得很早以前读这本书的时候对这段有什么印象,这次听到用声音演绎出的那种疯狂又可怜的压迫感还是很吓人的。

我在思考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废物。

我在边听爵士边思考的时候:我至少是一个快乐的废物。

现在挺讨厌茨威格这种作家的,那浑身洋溢的乐观主义精神看着就很欠。以前看那本《昨日的世界》倒是不讨厌,但这次再看就特别厌恶。现在我感觉到这种基于文艺的、上流社会视角的乐观主义精神接近于集体呓语,他们对恶很敏感,却不了解恶的土壤。那种怜悯般的博爱让我感到恶心。我想不起自己高中时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的书。可能我病了。我还是喜欢陀翁,永远喜欢陀翁。我这样的精神病就应该读带有精神病气质的书。

看剧或者动画时有个桥段一直让我很困惑,就是睡不着或者怎么样时起来喝杯咖啡聊会天然后继续回去睡。但是喝了咖啡怎么能睡得着?我下午过了四五点就不敢碰有咖啡因的了,奶茶和咖啡一律不喝,不然晚上就别想睡了。

俄罗斯文学给我的一贯印象:他们的快乐也好、忧愁也好都不是纯粹的,背后都拖着长长的影子,那是在穷苦土地上虎视眈眈的命运,于是所有人都放肆而张扬地生活,一切情绪都带着舍命般的放荡与深沉的历史回响。

刚在网上看到了几张看书的摆拍图,我以前在上海也打卡过几家有特点的书店,和我一样拍照的顾客居多。书店各有气质,我很喜欢新华书店还有北京的老牌书店,装潢简单,什么书什么人都有,没人把读书当回事,地上坐着躺着,抓起一本书就读,很自由。书店和菜市场在我眼里是一样的,都是世间最美好的场所。

刚刚偶然点到了 A 叔弹的 The ultimate price,这首简单的曲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触动我,每次从办公室走回住处时我都会不自觉地哼唱。京阿尼那场事故过去三年了,世界早已翻天覆地,但对幸存的生者来说仅仅只是一瞬间,愿死者安息。

二舅那个视频,我觉得作者怀的是文艺创作者的天真,把二舅当成耶稣受难像来慰藉自己心中苦闷,我并不觉得他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苦难不必歌颂,但也没有人是一帆风顺。他错就错在这个时代不允许这样的创作,他被两边都当枪使。要我说他早该删视频跑路。社会矛盾不是他的事,怨有头债有主。

“ 有时,喝了很多酒时我发现自己在诅咒他,诅咒他和那些忘了我的文人们,诅咒那些在黑暗中等待我的杀手们,甚至排字工人们,在荣耀或者默默无闻中消失,但接着我又释然,不禁放声大笑。你还得活下去,这才是全部。那天我从马拉·森达酒吧出来,在路上碰到一个醉汉这样告诉我。文学不过是垃圾。”

我读每本书都会真正意义上地“读”下来,像是朗读一样默读,语气、标点都会很注意。但是奇怪的是并不是用我自己的声音,我会想象主人公(叙述者)的声音然后用那个声音读完整本书。读英文时更奇怪了,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很标准的英文朗读在我脑海中回响,我甚至可以靠这个纠正我的发音?(

莫奈的画辨识度真得好高,在艺术馆里基本上是一眼认出来。我没学过艺术,看画也什么都看不懂,更别提当代艺术。只有印象派能给我最直接的愉悦。特别是莫奈的色彩,那像是半梦半醒中的颜色,是拂晓与黄昏的颜色,我除了惊叹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荒野侦探》才看一星期,但是却好像看了一个世纪。尽管才看了一半多点,我已经记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我想起来自己初中读《论语》时觉得孔子不太聪明,高中时看李泽厚老师的《论语今读》发现是自己不够聪明,没有理解孔子在那个年代想说的到底是什么。读书有很多种读法,六经注我前还是要先学会我注六经。知识的中二病如果克服不了就永远只能落得民科民哲下场了。

刚刚看了几篇语言学相关的文章和视频。看相同的意思在各个国家的表述、还有语音的演变,虽然我只学过英语,还有一点日语和一点点法语,但是这种语言学的诠释还是解决了当时学习里好多的困惑。在日常中看似例外的事物里发现规律,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玩笑话,我成了今天变态的我(不是),从小到大的生活拷打占一半,陀翁点拨占另一半。苦难是毒药、但也是写作的养料。对普通人来说精神上的沉沦与苦难是要尽量避免的,但对于部分作家而言它可能是成瘾物。我也只有在最深的精神刺痛下才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在颤抖、在燃烧。对我来说麻木比死亡更恐怖。

刚点燃香薰蜡烛关了灯细致地观察火苗,看了有十几分钟,有一瞬间中世纪修道院的影子(大概是《玫瑰的名字》里某些场景融到了我记忆里)带着前世的气息让我脊背一阵发凉。后来又想到农村里日头落下掌灯时分的情形,黑暗的浓度和重量从近到远越来越厚。以及我发现密闭房间的空气流动应该是有规律的。

前段时间看托卡尔丘克《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里有一篇讲一个酗酒者的,讲他如何被家庭暴力、如何酗酒、藏酒、如何精神混乱、如何自杀,行文一气呵成非常震撼,看完那个我每次喝酒时都想到这死去的垃圾,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一天的。

“我曾对玛尔塔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两幢房子——一幢是具体的,被安置在时间和空间里;另一幢是不具体的、没有完工的,没有地址、也没有机会在建筑设计图中被永远保留下来。我们是同时生活在两幢房子里。 ”

虚拟的东西容许我们套入许多个人想象与期待,它更像是从自己内部中来的;一旦从虚拟进入现实以后,肯定会产生不适感,因为它代表着对想象的背叛,但这迫使我们不得不思考那些在我们以外的东西,思考那些黏着的,让我们讨厌的东西。作品只会诞生于真实、痛苦与背叛。

所有人都活在某种叙事当中。

“我的灵魂厌倦了我的生命。”

《约伯记》

看《海边的卡夫卡》《棋王》等书后对于烧自己的作品特别有兴致。清明上坟时家里会用用过的锅盛纸钱,烧完后锅就弃了,我就捡来烧我的日记。看着火舌舔过帽沿、炙烤脸颊、扭曲视野,看着纸边被烧得卷起碎成灰烬,看着过去的痕迹拼死反扑,看到它憎恨我、想要烧死我,我心里总会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今晚听了肖的第十交响曲和第十五弦乐四重奏,自动地陷入了对死亡、历史的感性思考。这也是一种摆脱现实庸俗处境的方法吧。听吧。音乐本来就是逃避或质询现实的方法。

好想有一个学音乐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我听音乐的时候在听什么,我没学过音乐不懂乐理更看不懂总谱,但是还是喜欢听。譬如刚刚在听很喜欢的肖的弦乐四重奏第十五,op144,它给我一种被死亡抚摸的战栗感,以及比黑夜更沉重的虚无和甜美。但更多的感觉我说不上来,这时就特希望懂行的给我讲讲。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小时候没有机会能学音乐。现在一想到要每天练琴就觉得自己估计是学不下来了,因为时间和环境上已经不允许了。只能找机会学学乐理,希望有朝一日能看懂自己喜欢的曲子的总谱。

《不安之书》目前读了三分之一,十分佩服,这本书是由作者的不同异名的日记构成的。我目前看的部分是一位极其普通、敏感的小职员的日记,记录了他对生活与梦境的思考、他的偶尔的自命不凡、他的感觉、他的无力与倦怠、他的艺术性等等,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熟悉与酸楚。

评论家可能会把作品当作品来看,从背景、音韵、结构等角度细致分析;而我作为虔诚的读者,会把它看成凭空出现的孤立的宝物,仔细去理解我所能理解的部分,我把作品当作填补内心的材料,作者只是索引而已。我饥肠辘辘,所以吃饭;我的精神空乏,所以读书。这可能注定代表着我对作品的理解充满个人偏见。

有些作品适合摘记,譬如最近这本日记体《不安之书》,我时不时就会贴上来一些摘记。有些作品虽然在读但没有摘录,譬如《安娜卡列尼娜》,它是一幅绘卷,重在整体感。至于《群魔》,要摘录则太长了,许多大段很精彩,适合直接背诵。不过现在好像读古典体小说越来越少了,可能是因为注意力太容易分散了。

被人安利了《电锯人》,周末抽空翻了第一部漫画,看到了疯传的几个冥场面(我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jpg 我想做玛其玛小姐的狗.jpg),虽然当时的场合挺严肃的,但我还是很想笑,作者明显画着画着已经失去理智了,所以剧情虽然扭曲但很诙谐,邪到终点就是谐。现在疯批人设很时髦吗?想起久远的《死神》…

看这漫画该难过的时候我有点想笑,想笑又笑不出来,满地的血浆和大肠也有点恶心。感觉一旦痛苦达到某个点上神经就变得不正常了,分不清该哭还是该笑,分不清这件事离自己的距离是近是远。血和泪是同源的吧。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小红抱着尸体表情扭曲地“还是早点辞职吧,在这里待的越久脑子越不正常。”

也不知道是早上打疫苗打的还是傍晚看了《炎拳》的缘故,我现在有点精神恍惚。好了太已理我解一切了!!经。

昨天看完了《电锯人》,今天看完了《炎拳》,本来想说点什么读后感,但是说什么都没用,《炎拳》的主旨不就是这个吗。看完后我的精神病已经基本好了,我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我现在只想对藤本树说这个:「对他用炎拳吧」。

我是文盲,我只看死人的作品.jpg

打开书:玛奇玛

合上书:沙琪玛

打开书:玛奇玛

考试时:马其顿

苏联电影《士兵之歌 (Ballad of a soldier)》,看哭了,泪水难以抑制,我是抑郁太久了吗。几个片段反复看了多次,越看心里越空。它既有公路片的青春气质、又有战争片的压抑,虽然几乎没有战争场面,但是却处处写着反战。这片太纯了,实在是太纯了,我的阿廖沙,他才十九岁啊,舒拉也好可爱,我的心好痛。

我看评论突然看到有人说《电锯人》里小电锯和玛其玛去看电影,他们看到最后一幕电影时两人都看哭了,那部电影就是《士兵之歌》(在最后一幕阿廖沙和他妈妈见面的场景)。我这几天在两个语境下分别看了这两个作品,刚刚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有这样的联系,竟然真得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觉得相比于那些古典派小说,安娜卡列尼娜、约翰克利斯朵夫、魔山等等,我还是更喜欢读现代一点的小说。那种一战战前的精神面貌、那种整体性与文化上的自我反思已经不适合我了。

“伟大诗人的作品人类还从未读通过呢,因为只有伟大的诗人才能读通它们。它们之被群众阅读,有如群众之阅览繁星,至多是从星象学而不是从天文学的角度阅览的。许多人学会了阅读,为的是他们可怜的便利,好像他们学算术是为了记账,做起生意来不至于受骗;可是,阅读作为一种崇高的智力的锻炼,他们仅仅是浅涉略知,或一无所知;然而就其高级的意义来说,只有这样才叫阅读,决不是吸引我们有如奢侈品,读起来能给我们催眠,使我们的崇高的官能昏昏睡去的那种读法,我们必须踮起足尖,把我们最灵敏、最清醒的时刻,献予阅读才对。”

(梭罗在其著名的《瓦尔登湖》中如是说。)

许多漫画无聊、重复,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会看。看漫画带来的愉悦气氛能维持一小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就不会再想看了,再往后就真得是无聊、重复。消耗这些精神消费品还是很看感觉的,有的时候并不是真的需要看,而是想看。这个和食欲一样。泡面还是第一口最好吃。

有的人是真得刻薄,而且是意识到了但控制不住自己的刻薄。跟这种人打交道真窒息。是不是除了批判别人批判自己就不会说别的话了?

无论看什么文艺作品,我都尽量下意识地往好的方面看(除非忍不住),看它最能表达出作者特质的独一无二的地方,至于缺点除非极大破坏了观感不然我觉得都无所谓。但是许多优秀作品在有些人嘴里就好像只有缺点似的,还引一堆不知道哪抄来的理论,显摆自己。怎么这么大了还要通过看过什么来彰显自己的品味。

追平了《宝石之国》的漫画进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无所谓了,我已经被磷叶石超度了。我佛慈悲。我很担心有些作者的精神状态啊,喔不,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需要关心。有的漫画底下的评论简直是病友聚会了(

刚刚看完了《四叠半时光机布鲁斯》,笨蛋大学生们的生活真好,结尾学长和明石的发糖也像《四叠半神话大系》一样克制但是超甜。在鸭川河畔晚风习习晚霞粉嫩那段真得好浪漫,那几块石头估计是我去日本最想去的地方了。

记得高中的假期语文作业有一项是自选名著、然后写读后感,我有一学期选了《红楼梦》,再后一学期选了《源式物语》(原因是我看有推荐说紫式部这本书是日本版的红楼),但对比下落差很大,就记得到处都是白居易。最近看了山田尚子拍的《平家物语》,就特别想读原书,或许它更符合我对日本古典美的期待。(历史畅想:如果平重盛没有这么英年早逝,历史会如何发展,平家的命运会如何?

“我在做有害的事。我从人们手里领了薪水,却欺骗他们。我不正直。不过,话要说回来,我自己是无能为力的,我只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社会罪恶的一小部分,所有县里的文官都有害,都白拿薪水……可见我的不正直不能怪我,要怪时代……我要是生在二百年以后,就会成为另一个人了。”《第六病室》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傻得蛮怪的,现在才发现漫画也是有评奖的啊!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做搜集的方法真得太蠢了。通过别人的推荐清单来扩充自己的推荐清单是最费力的。真正该做的是,直接搜公信力很高的排行榜,上面的作品虽然未必是喜欢的,但是肯定不会差,有口皆碑,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兴趣点。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我现在就像一个平常只会在家门口地摊上挑书的小孩子突然拿到了国家图书馆的借阅卡。

扩充榜单的时候又一次认识到世界的广袤。再仔细一想,世界上的文化从业者这么多,我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就更没有必要做太好太全,毕竟我连专业的都算不上。我只是十亿分之一都不到,却妄想自己成为世间唯一。这么一想就更觉得什么事业都没什么要紧了。人是会在绝对数量面前退缩的呀。同时我也发现自己真得只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阅读,面向太私人,都忘了世界根本不是这样的。世界本身是嘈杂一片,和海水一样。

在读《天真的与感伤的小说家》,感觉自己就是非常天真的读者。之前读他那本《我的名字叫红》的时候我就真觉得伊斯坦布尔是那样的。许多书,即使是虚构的,我也都当作纪实小说读,它们记录的是一种内心图景,是同等真实的另一种存在。真实与真实的界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一切都在发生,在叙述,在回归。

《安娜卡列尼娜》快听到结尾了,感觉安娜在清醒地走向毁灭,好心痛。

……

读完了。最后安娜卧轨前的心理描写好有临场感,我也不知道是我喝多了还是怎样,我感觉我就坐在列车上,我就是她,和她一样眼前出现幻觉,一样走到轨道上,画起十字、想起那童年烛光照亮的充满苦难和罪恶的书籍,照亮黑暗中的一切,而后一切又熄灭了。很难想象托尔斯泰是在怎样精神状态下写下这些的。

读契诃夫 ing,太痛了。契诃夫和陀翁写的都是那些穷苦的灵魂,但是他们笔下的灵魂却很不一样。契诃夫笔下的小人物真得可以算得上小人物,很典型,他们的灵魂卑微、容易被一点风吹草动而摇动、容易被一点热情而点燃,有的高贵、有的丑陋,他们是真实的、他们就是行走在我们身边的人,普通、而又各自带有缺陷。我现在惨到看契诃夫的小说时竟然脑子里会闪过“我过得还行,至少书里的比我惨”的念头……

开始重读卡夫卡的集子,很压抑。十年前读的时候我还会做阅读理解,现在读完就不想再想了,那种受压迫的感觉透过故事的形式很直接地转稼到了读者身上,每次细想就像有石头压在身上似的。

古人用典,今人用梗。

孤独摇滚结束得挺突然的,本来我以为波奇酱会在 live 上帅一把,但是 live 却搞砸了。不过好在喜多帮忙救场,波奇酱也发现台下有很多熟悉的人在担心、关注着她。结尾时波奇酱一个人走在路上说到要去打工,其实她内心应该还蛮开心的吧,因为那里有人在等她。虽然看完有点失落,期待一些更多的演绎,譬如说期待故事的高潮。但是转念一想,这毕竟不是什么吉他英雄的故事,而是平凡如水的青春日常。

所谓文艺作品中的人设是怎么一回事呢。有的时候觉得单薄,但有的时候又动了些感情。或许正因为单薄才容易投射,但也因为单薄而略感无趣。不知道呢。

我悟了,丧失了生、丧失了死、中间的无尽过渡态便是痛苦而了无尽头地内省,踏入内心城堡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注定在严肃的内省中死去。但是生命的冲动不会消逝,它会冲破桎梏,与无意义进行不断角力、自我消耗,以摆脱蒙受神性的屈辱。卡夫卡《城堡》想写的原来是这个吗。

《大师与玛格丽特》里玛格丽特变女巫在月光下赤身裸体地飞行那段看完真得让人心驰神往。我也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飞。(说起来后来做梦也做到自己变成了女巫在大海上飞行,海风冽冽,月亮占满了整个视野,只是定睛看着就像要被吸走,我扶不稳扫帚,闭上眼睛,空气中混着桂花香、海腥、还有远处灯影下的城市梦境的香味(一种面包、冷雨、与铁锈的混合香)。我被潮汐卷了几个跟头,就醒了过来。

每次看残雪对文章的诠释我都会觉得自己看的书和她看的不是同一本书……

通关了《极乐 disco》,我是一只会跳 disco 的竹节虫,我是落日的余晖。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婆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

补完了山田导演的《平家物语》,真得挺感慨的,有所欲者皆不得好死,唯有修佛祈愿。看惯了中国人演绎的历史剧再看日本人演绎的历史剧感觉风格差好多。打算补几部讲源平合战的大河剧。

越写越虚无,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每天这么多的作品问世,每天这么多的人死去。

叙事是人的天性。

法国巴黎圣母院着火的事情,我听到那件事情浑身战栗,差点就流眼泪了,原因不仅是说惋惜那么贵重的文化瑰宝被大火付之一炬。而是,我打心底认为,一切有形的艺术都会被付之一炬的,因为文明会毁灭文明,又或者会被自然毁灭,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件事最让人战栗的一点是,它不是死于战火,也不是死于不可抗力般的天灾,而是死于一个工作人员的失误,死于长久以来的懈怠。这样无名而无意义般的众生之火点燃了最伟大的艺术,火光照亮大地,许多人在外面举着手机拍照,这场景像是无意识的人在用无意义的手法给终极的无意义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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