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一

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

Oct 2021

心里总有点不舒服,像是处在低气压的地方望着将雨未雨的雷鸣天气。刚刚和一个同学聊天,抱团取暖,惨惨与共,天下大同,总算觉得好点了。出乎意料的是这之后我又工作了两个来小时,心里的阴影竟在不知情时一扫而光。似乎激素或者其它引起的情绪像潮汐一样涨落,没有道理可言。

“我们所表现出的许多具有破坏性的行为其实都植根于感情上的空虚,这种空虚总是渴求有什么东西来填补。”

每次睡醒感觉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总要盯着天花板发呆小半个小时才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虽然除了工作邮件基本不会有消息,但是还是会下意识地看看别人在做什么,似乎这样就能和社会建立联系了。

每次坐飞机的时候看到渐远的远山湖泊和豆子般大的民宅,我都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在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我也是其中之一。我的痛苦、焦虑、喜悦、幸福,都如灰扑扑的一点尘土,毫不起眼,想到这我便觉得十分解脱。

今天情绪不太好,又有点抑郁,可能是没睡够或者昨晚喝了酒。一整天我都很想快乐起来但是做不到,明明风景很好看,明明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秋游。所以我觉得很对不起同行的人,我尽量假装正常、假装高兴,但有的时候太累了就没反应过来可能有点吓到别人了,唉。我不是故意的。

玩完回家非常惆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团乱麻的生活。

昨天梦到自己坐上一架没有门的直升机,感觉一俯身就要掉下去,但是风景太好看了,我就双手抓紧栏杆,脚也不知道勾住谁的脚,一边害怕一边睁大眼睛。

现在要保持情绪平衡就像走钢丝,时刻紧绷着不能休息,做任何事情都得分神细致地盯着自己的平衡,而且心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马上要发生,惴惴不安,日益加重的疲劳感也无法用睡眠消除。一旦钢丝断了,自己摔个粉碎,还得在谷底把自己粘起来继续做钢丝直到能补上原来那一根。

以前还喜欢徒手捕飞花,只是木樨像雪一样只星星点点,总是捉个空,值日时扫花像扫雪,扑得满身清香。

只是下雨的时候泥土被踩烂,各种香气混在一团,我经过的时候还有点心痛。初读红楼,虽未经人事,但也能懵懵懂懂地理解黛玉葬花。现在雨天出门,特别是暮春时,看着一地被踩烂的落花,却也无端开始怜惜起自己的命运。

昨天喝完啤酒又喝了点威士忌。白天醒来有点昏沉,天也阴着,昨晚下了场急雨,打落很多叶子,出门时冷得浑身发抖。想起李清照那首如梦令,她当时可能也是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百无聊赖的夜晚喝多了点,第二天醒来心里仍旧空落落的,想到暮春已至,窗外应是绿肥红瘦,但除却自己也没人关心罢了。

刚刚点开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翻了几页就又想掉眼泪了。很多事情我都以为自己忘掉了,但是当时做了这么多的白日梦,每日的念想就像玻璃球里的景观,早已经凝成实体。现在梦境上的痂开始慢慢抖落,玲珑的水晶宫重新呈现,只是那里已经不再欢迎我。一杯酒,十年灯,江湖上已没有渡我的船。

Nov 2021

我太久没出门了,没和现实里的人讲过话,也没看新闻,都不清楚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不过我也不在乎。世间有很多人会洗脑你说什么东西很重要你必须了解,但是那些知识废料对人的本质而言真得不可或缺吗。我只知道草木萧瑟、红叶枯死,该做好冬眠准备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年纪越大情绪反而越来越脆弱了,许多攒着的电影和小说都不敢点开看,每看一部都要好几天甚至好几周才能缓过神来,现在真得越来越不敢接触新的事物,接触就意味着失去,相遇就意味着别离。在旅途的终点我只能目送他们离去,而自己一个人还留在原地,没有出口。我祝福他们,也嫉妒他们。

我对“马孔多在下雨”这句话的感觉很复杂。我再读这本书时是在乡下祖母家,晚上下了暴雨,漫天雷电,窗户悲鸣,屋里漏水,土坯房子摇摇欲坠,我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第二天了,就点蜡烛看书,正好看到这附近。战争与死亡的阴影、被海洋般的雨水隔绝的孤独、冷冽的哀愁贯穿历史一齐涌来,冷得我浑身发抖……

刚在系里看到三个学生围坐着讨论问题,边聊边吃着炸鸡可乐,手舞足蹈,很开心。我经过他们的时候扫听了一会,不过没打扰他们,只是走到楼道后靠在墙上听他们聊,声音被寂静吞没,我有点晃神,便开始想自己的题目,想象自己正和以前的朋友讨论它,回过神时那些学生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开心,以前还喜欢觅食和做饭,现在每餐都在糊弄。无尽的自己异化,无时无刻不在鞭策着自己做事,不是为了完成什么目标,只是一旦闲下来心就被一直往下拽,拽往深不见底的暗河。虽然我很健康,但总活在暗处的死亡阴影下。我想在有限的生命里找寻美与价值,但似乎这并不存在。

今天月儿黄澄澄的,缠着几片轻纱,看着很伤感。

对着电脑敲敲敲敲敲敲了四五个小时,转头看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夜气奔涌,每当这时我都会对自己和自己的工作产生陌生感。我这是在哪里,我又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Dec 2021

我的情绪受天气变动真得好明显。今天早上醒来觉得非常不对劲,抑郁、浑身难受,然后过了一个钟头就开始下雨了。在家工作到傍晚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于是拉开窗帘从窗内看去外面雨已经停了,夕阳正穿透云层不断落到地表上。

今天莫名其妙心慌了一整天了,饭也吃不下。昨天晚上有一阵子大脑空白,回过神了才发现自己琢磨海明威吞枪这件事想了一个多钟头,在想一大片殷红在墙上泼出怎样的花纹更美。真危险。

我记得刚来美国转机的时候在深夜的便利店里买东西,我看到收银员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我感觉到一种自由到另我颤抖的气氛,我感觉说不定在这里我可以逃走,逃出我的安全区,逃出我的掌控感。

今天去学长学姐家吃饭,虽然只长我几年,但他们已经结婚了。女主人在厨房炒菜,男主人调了一杯 Black Russian 给我,感动,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喜欢什么类型的酒。我看着他们在圣诞灯光下忙碌,互相斗嘴,声音从身边又像从很远传来,身子里暖暖的。这就是家的感觉吗。可能也是我很久没喝酒了吧。

Jan 2022

放松,呼吸,保持平衡,一点点地走向目标点,你可以的。闭上眼睛,并没有什么悬崖绳索,并没有什么疾风呼啸,你正走在无限宽广平坦的雪原里。

新年到了,好没有实感。小时候盼着新年,青春期又讨厌新年,现在好几年没回去了觉得家里人可能会很想念我,但打电话时发现他们几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又这儿玩、又那儿吃,和我也是匆匆聊几句就挂了,好像我在不在也无所谓似的。虽然有点落寞,但反倒松了口气。我终究也长大了。

Feb 2022

土地的引力太重,有多少人能毫无顾虑地一直抬头看呢。

看熊光的纪录片,她有提到自己创作、阅读的时候时常会哭,“哭完以后我还是会尽力冷静下来去思考,我为什么会流泪呢?” 这或许就是她作为艺术家的自觉吧。我似乎也很喜欢剖析自己所有的情绪,无论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并寻找更熨帖、更深刻的词汇,记录下来,思考缘由,引向深处,纵使难受的是我自己。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把问题推从一个方向推到了另一个方向,似乎可以引一些前人的工作,明天再处理。最近每天结束时都会有点惆怅,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灯火宛如水晶宫,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 The Long Goodbye 里的那句 ‘To say goodbye is to die a little’,还有江淹的这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Apr 2022

所谓休息,可能就是这样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也不玩手机、也不看书、也不看电影、也不听音乐、也不想事情,就是躺着,想法一个一个飘过去,有时焦虑,有时空虚,有时释然,有时什么都不想,只是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听着楼下楼上吸尘器的咆哮、洗碗、吵架、马桶抽水之类的无意义声响。

天空有点阴郁。看着忙碌的人,想着眼前这么多的人总在重复做同一件事,学习、工作、恋爱、玩乐、愤怒、老去,一直如此,感觉好累。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无论是战争、瘟疫、饥饿,还是热情、理想与誓言。一切都很沉重、很吵闹。

盯着落雨看了一个钟头,想起来该工作了。但是看着案头层叠高耸的纸,有些营养不良的手,各色符号跳跃,在视线中膨胀、失焦,在意义与无意义的边缘反复拉扯,我突然记不起来自己本来是想做什么。起身打开窗户,雨声遍充满屋里,莫名地想到村上《挪威的森林》结尾那段。是啊,我现在是在哪儿呢。

十年前,我还在念初中,放学回家路上看到梨花如雪般吹起,念起美成那句“弄夜色、满地空余梨花雪”。今天从办公室回家,路灯透过重重掩映的行道树在地上碎成细雪,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又想起这句词来,旧时的记忆重现,我更记起它的前半句“恨春去、不与人期”。青春期又何尝不是一种春愁呢。

心情有点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天气挺晴朗的,万里无云,在街道上走了走,风吹的心里空落落的。

刚刚改文章改一半睡着了,醒来时窗外灰蒙蒙的,飘着丝丝小雨,悄无声息,似断非断。似乎自己就像水面上斜着的一株睡莲,身子仍有一半倾斜在昨天。

这几天晚饭后都会回到屋里,关上灯,放上喜欢的 Podcast,听一会、发呆一会,就像以前和好朋友吃完饭搬条板凳听着田间地头的蝉声蛙声谈天说地,说说未来,说说家长里短,说说刚看的小说,说说最近编的冒险故事,一直聊到远方下沉的日头在天际洒出梦幻的紫色,聊到夜色从地里升起。

May 2022

有的时候会莫名奇妙地感到失败,这样那样的念头密密麻麻地像雨水一样落下,把全身都打湿了。理性上想不出什么特别致命的原因,而且雨下得久了就渐渐分不清主次先后了,一切都湿淋淋的。以前看过些绘本,里面就有这样的雨城,故事是温馨还是悲伤,记不得了,只记得在那里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无声无息。

下雨了。我们这儿在下雨。

我停下一切工作和娱乐,也没去听课,单单听了一下午的雨。

它轻轻地敲窗,我便打开了窗,它带了一阵清新的寒意,随后搅动天池奔涌而下。我还以为它这么久没来已经把我忘了。

大概有一整个月吧,可能是换季节了,就没什么心思工作。并没思考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单纯地不想工作。成天就去森林公园散散步、看看云、听听流水声;在家时心思也有点扑到社交网络、动画和播客上,虽然这些事无关紧要,无非消磨时间罢了。要是都不去做,可能一开始会有点寂寞,但过几天也就习惯了。

……

安啦安啦,做人还是要开心,开心是不能累积的,哪有什么苦尽甘来,说不定过段时间也没余裕思考这些了。我已经决心不再烦恼了,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一些比较细微的技术上的事,尽可能让自己的工作效率更高些,能有更多的时间空出来看书。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没兴致,消磨时间,随便抽几本看吧。

之前过完四圣兽就没推剧情了,因为不想就这么结束游戏。现在偶尔上线就一个人在海拉鲁大陆闲逛,也不骑马,就随便指着一个方向跑跑停停,晴雨交替,翻过雪山穿过沙漠,尽量不去打扰生活在这大陆的原住民和怪物。时常背景音寂静到只剩几个音符,旷野的风奔涌着,永远如此。我和林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今天去公园散步,走得微微出汗,就在草坪上仰面躺下。引擎声在很远的地方呢喃,耳边鸟语稀疏。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溪水边做着云端的梦。盯了一会儿,满眼的蓝色像气球一样在眼眶里在心里慢慢胀开,挤掉了所有想象与思考,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阳光在眼皮上跳动。我也只是一棵青草。

世间最难得的就是平和的心性了吧。像青空下的草地,像雨后的森林。

很多成就都算不得什么本事,还有许多甚至根本就不值得去做。

夏天总是不到七点就自然醒了。最近没什么工作压力。醒来梳洗罢就去附近公园小湖边走一小段路,让清冷的晨间空气换掉体内的沉重,然后回来洗澡,做三明治和咖啡,再就是工作心流一个白天。到晚上七点多去附近小酒馆和朋友们盯着还亮堂的大街发呆,微风吹得人懒洋洋的。真安静,真希望人生不要再前进了。

今天不知道为何坐在图书馆考古了一天,天光从窗户透进来,教堂般的穹顶让我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以修道院为背景的小说,埃科的《玫瑰的名字》,那个时代的僧侣们是不是时常也坐在这一页一页地翻着人们对上帝的诠释来打发漫长的时间?在光中起伏的尘埃模糊了年代感,不知为何历史的阴翳与湿冷又攫住了我。

今天天气阴,有点难过,房间里很暗,窗外重重的云堆在一起,铅色的光穿进来,我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猫猫在桌子上一直舔我的手和脸,我也不想把他扔出卧室了,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和他有点同病相怜。

今天心情不好,去散步,风大且密,思绪经常被吹散,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像摔出豁口的旧海碗。铅灰色的天空,下沉的云,绒布般的海浪,上涨的水。内心中有什么像潮水一样涌起,在海底遗留下失色的过往。希望明天能好点。

猫今天很寂寞,在桌子上赖着不走,躺在讲义上。刚刚他还把我笔拍下桌子去,我捡上来,他又拍掉,我把讲义从他身子下抽出来,他就开始抓咬我的讲义。我心情本来就不好,给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现在他缩在门边舔爪子。我把手指伸过去,他还是小心地蹭了蹭。我感到非常难过。我觉得我和他都很可怜。

如注的暴雨过后,天空中一半的深海蓝和一半的子夜蓝相互侵染,斑驳交杂的蓝逐渐染黑大地,攀上心头,从极近到极远,到处静得只听得嗡嗡作响的蓝。

去 state park 散散步好了,城市让人厌烦,人跟蚊子一样。花虫鸟兽,独自生,独自死,多自在。

“找到一个喜欢的人,跟他生孩子,工作,养育,每日积攒灰尘,不断重复同样的日子,又害怕一点小错会让这样的生活突然消失,于是更努力工作,养育,每日积攒灰尘个。这就是她了解并实践过来的唯一的生活方式。”

《我们的家》青山七惠

也不晓得为什么,在什么都不想干、甚至也不想看书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翻角田光代、青山七惠她们写的书,虽然算不上很喜欢,但读时总会让我想到这样的场景:像是在台风天不得出门,于是只能和时常在一起以致于有点相互讨厌的家里人分享点不重要的事情,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这可能是唯一的慰藉吧。

Jun 2022

我生长于旧世界,也希望埋葬在旧世界。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在常去的 cocktail bar 里连点四杯,边喝边看村上写的《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吧台小哥也不是很忙,虽然平常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但今天看我神情呆滞就也没怎么说话,窗外落日的风带着热浪砸下来,我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回家又补了杯 scottish,溺死在混沌里。

今天晚风其实很漂亮,天光中酿着嫩嫩的蓝,游荡的暖风慵懒来去,落日承接着温柔的往昔。我被长风与酒精吹得漂浮空中。俯瞰一直以来的生活,自己平常过得真得无所谓好或不好,不过就是在变着花样消磨时间而已,工作也是、娱乐也是。嘛,就算是消磨时间,有时还是挺开心的,毕竟青春就是拿来挥霍的。

我的情绪一天一个样,很早以前只是像水杯里的水一样,晃一下,触到杯壁,弹回来,留下浅浅的水壁,然后归于平静。现在就像一片海,这里震荡一下,整片海浪送出去,底下各种暗礁扰动,拍到崖壁上把夜空都碎成一片片,一下掌握不好估计船就翻了,好难。(虽然我很焦虑,但还是点开了本雅明的《单向街》可了一个多小时,在所有逃避的方法中,读书是让我负罪感最小的……

今天状态不错!六点起床后吃了早饭就在咖啡馆工作了四个小时,一开始一小时很困难,心慌、恐惧,要频繁做深呼吸平复心情,到后来就进了状态,忘了发生什么。昨天看完了本雅明的《单向街》,今天开始看图尔尼埃的《礼拜五:太平洋上的灵薄狱》,寓言式的另类鲁滨孙传奇,或许我能找到某种启发。

之所以我喜欢在人多嘈杂的地方学习和工作(咖啡厅或图书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妈妈热衷于打麻将,每晚打,可能是怕家里太冷清就叫上街坊邻居来家里打几圈。于是我整个童年都是在边听着客厅里的麻将声、边写作业或者看故事书中度过的。人多嘈杂的环境会让感到安全和放松。

白天去坐禅,风很大,禅堂上一排小窗关得严实,风透不进来,但是云层时而被风吹动,挡住日光。有时我在吸气时堂内一霎间明亮起来,把意识照个透亮,有时在呼气时又有云经过,投下大片深沉的阴影,禅堂内一直点着的壁灯在阴影下呼唤着死亡一侧的幽冥。好像死本来就一直在身边,只是比生更黯淡久远一些。

闭上眼睛,想象到在城市里那种成片的商品房中,能听到的无外乎孩子的啼哭、吸尘器的噪声、夫妻的争吵、抽水马桶的响声、厨房的煸炒声等等。每个人都那么独特、他们的爱、艺术、思想无与伦比,但他们加起来却像是一种不断重复的样板,他们行为如此可预测,他们发出的声音如此单调乏味。我也是其中一个。

刚跑去看了最近上映的猫王传记片,看完十点多,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夜晚城市的高架很寒冷,我打开小破车的车载音箱放起了猫王的曲子,摇下窗子,沙哑失真的爵士鼓点、琴声和和声一齐奔涌在海浪般的夜气中,不由自主地想要跳舞,想在夜晚欢呼。回家赶紧开了瓶啤酒,好像离过去的美国又近了些,偷偷开心。

Jul 2022

今天醒来的时候觉得好空旷啊,天很阴,脑子里也空空的,可能前几天情绪消耗太大了。起来的时候很想做点什么,刷推也好,看 B 站、Youtube也好,总之得做点什么,嗡嗡的寂静声让我不安、甚至想哭,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死过一次,尚且无法面对眼前的世界。打开窗户,潮湿的寒冷一下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今天下午正在工作,有云经过,天暗下来,办公桌上只有电脑屏幕亮着,歌单也随到了不知哪首钢琴曲,我敲了敲键盘,又敲了敲,有一瞬间没搞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又在做什么。工作这么辛苦,作品又被人吵来吵去。又来了,影子有点偏斜,提着身子的线被突然剪断。算了,抱怨两句继续干活。

疼、自由,就像冬天呼吸那种刺骨但清澈的空气。

一阵急雨过后,一半天空已被扫尽,另半仍是厚重得如同海洋般的乌云。天色逐渐恢复午后的明亮,黑压压的云层上探出一大团镶着金边的白云,就像缓慢挥出的一拳,它与乌云夹隙处摩擦带出连串寂静的雷电。现在天已经暗了,两团纠缠的云层不再分明,但摩擦而起的闪电仍旧,只是估计没人在意了。

Sep 2022

今天看到的世界很孤独,无论到哪里都好像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风景并不算漂亮,像是被天地遗弃在那里,只有广袤的孤独,原野般的孤独。我现在知道在河边时候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了,叶子已经基本落完,河流的簌簌声感觉直接梳过了灵魂。我对世界的理解似乎充满了另一种物我统一性,似乎世界都和我一样被遗弃了。长得不好看,没有才华,没有值得关注的点,生命的身影在郊外的某个地方摔倒,然后与大地腐烂在一起。为什么我看到的就只是衰败的景色呢。最惊艳的也只是衰败景色里或许偶然迸出的生命力。有些性格的人或许能看到光明的世界,那种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有一瞬间失去了说话和思考的欲望,刚刚拼凑拼凑尝试恢复这些机能。嘈杂。嘈杂。电视里接受不到信号的雪花。吃力地讲话。我的生活了尽是这些东西。

心情特别糟糕,吃完饭就戴上耳机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听肖十,听了一个钟头,听完我已经忘了之前在想什么了,甚至忘了我是谁。

回寝室时天色已暗,分了神,就着雨声读了几页书。外面有人在雨中唱歌,反而使一切更寂静了。

今天工作得比较少,主要是下午听了几个小时的爵士,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摇摆转圈,我很快乐,可是现在我想不起来快乐的感觉了,睡前再听同样的曲子唤起的只有电影谢幕时的疲倦,小号仍像波浪一重一重,晃得我有点想吐。

刚骑车回家,四处热烈的夏日气氛与舒爽的晚风吹得我好像漂浮在空中。戴着耳机听着五月天的砖《第二人生》,在十字路口等灯,理了理头发,思考着这无处安放的自由与惆怅。夕阳给我来时的路镀上刺眼的金光,那里恍惚间好像有并未发生的高中时候的记忆。只有风,这时和那时的风,带来一贯的沉默与安慰。

回家后听了一遍拉二和拉三,庄严、唯美,很有画面感,但听完又有点难过。我自己一直以来都躲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通过书籍、音乐、电影了解外部,我的真实早就让位给了我的感觉。我的感觉走得越远,我就越卑微、越脆弱,连阳光的重量都能压倒我。

想通过看书开转移注意力,未果。闭上眼睛,我已经听到了海底里越来越细的雷鸣,就像有人在不见光的屋子里啜泣与尖啸。你别叫了,我说。我流不出泪,我眼眶疼。

周末睡了懒觉,早午饭吃了两个苹果和一杯咖啡,外边风很大,天空近乎实体的蓝贴在窗户上,大团高耸的云似乎连接着哪里的梦境,盯久了会有点晃神。我躺在床上边听着风砸窗户的声音边读书,有时一动不动,不想打破这样的平衡。

Oct 2022

很久没有在亲切的自然中散步,没走一会身体就吸足了在自然中回响的富有重量的寂静,脑内的纷乱思想和顾虑被体内慢慢升腾的倦怠与困乏排出体外,就好像我被自然接纳为了它的一部分,而代价、或者说恩赐,就是暂时忘掉所有的事情,心灵只能同自然界中一切细微之物一样,在某个被人遗忘的地方,遗忘自己。

今天夕照和月白同现,美得惆怅,不知怎么想起“见隐隐、云边新月白”这句,这首词我早忘了为什么背过,但它让我想起一些人的剪影,和秋影一样冷,纵使颜色看着这么炫目,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轻拍窗沿念道“飞散后、风流人阻。蓝桥约、怅恨路隔。马蹄过、犹嘶旧巷陌。叹往事、一一堪伤,旷望极。凝思又把阑干拍。”

今天的晚霞看着很美味,葡萄味的紫色云霞与草莓味的粉色云霞团在一起,像是正被揉捏的软乎乎的棉花糖,而云层暗暗的底边像是以蓝莓做底的。一时天光大盛,在粉紫色的云糖上撒上一层蛋皮,边沿处的一小团云好像要从杯口满溢出来,我能想象到那滴落的甜味会招惹远山中的不少蚂蚁。

过去的一切都很美,但是这是多么残忍啊,因为我正在轻眼见证自身以及世界的持续腐朽。

以前很吃古言,那种对人对事的偏执般的洁净浪漫,“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只可能在想象中。古风它生根于现在,致敬的却是不曾存在的故乡。现实的土地越是沉重,那些想象就越是轻盈,“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的态度就越是有悲剧色彩。我的青春就沉溺这在缥缈的想象中。

我感受到疼痛,水泥建筑的疼痛、破碎露水的疼痛、洁净盘子的疼痛、月升的疼痛、潮汐将我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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