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妈妈,终于放下心来。见到我她很开心,像只狗狗一样扑上来。一个人跨过乘机、转机、过安检肯定很不安吧。我牵着她介绍这里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带她去吃了越南粉,毕竟坐了中美长途飞机肯定是吃点汤汤水水的会比较舒服。
上次在国内的时候我还不会开车,这是她第一次坐我开的车。吃完粉去湖边逛了逛,没有逛久,因为有些冷。蓝调时刻的湖面反射着微弱的金色,其余的一切都在像黑暗深处沉没。这像是世界上的第一片水,我这么想着。她跟我讲觉得非常梦幻,这就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把身上的时差带过来了,我这么许多天来的疲倦像决堤一样。从吃晚饭的时候开始,到晚上九点到家,我就非常、非常困,本来这个时候的我正在马不停蹄的工作来着。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接着开着书桌上的小灯改卷子。妈妈在旁边睡觉。我也很困了,睡前连手机都不想耍了,工作完直接洗漱睡觉吧。
只是一个人的轻微参与,日常就发生了完全的变化。
早上带妈妈去了市区里的一些公园、美术馆、大教堂、也去了社区里的咖啡店,在工作日的早晨,阳光正好,许多人在咖啡店里工作,偶尔有行人在路上遛狗,一切都是这么平和与亲切。在咖啡店里喝咖啡的时候和她聊了许多。我其实也是有点偏心地介绍这边好的部分,希望她认识到外面生活的好,让她认识到国内的规则未必适合我。虽然未来还没有什么打算,但早点做预防针还是好的。
下午早早地回来了,因为要和导师见面讨论一下毕业相关的事情。而且妈妈也很困了,毕竟昨天刚来美国,今天还要扛时差。我送她回去睡觉,然后自己到了办公室。明明是周中,但是系里的氛围怎么比周末还周末,对门办公实门开着但是没有人,隔壁办公室那位助理教授非常悠闲地靠在椅背上。阳光撒到我的桌面上,竟然有恍如前世的感觉。明明才到下午三点,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一小会,便连打哈欠,原来白天是如此漫长吗。我从来没察觉到时间本身是这样的显眼,它几乎凝聚成实体,而人是无法抗拒时间的。或许是因为久违地起得早,或许是因为在日光下沿着阒寂无人的公园散步就是会把时间拉得很长。而夜晚我们失去了时间概念,时间成了抽象的事物,我们便开始无尽地消耗自己。
想着想着,便去见了导师,回来看到两个同学在讨论问题,再出门看到来往的学生,刚刚的困倦消失殆尽。日常又回归到了身上。就像两个世界中间被薄膜隔绝,只有穿过薄膜才能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风。我的日常,与世界的日常,被这样的一道薄膜隔开了,妈妈的进入让我意识到了这点。
回家后叫醒了妈妈,她好像睡懵了。把她摇起来,去湖边散步吹风,然后再去吃饭。真的是很宁静的城市啊,我以前都没发现大家都这么放松。晚饭吃的是一家我很喜欢的西班牙菜,点了酒,吃得很尽兴,然后再开到湖边,散步,等待日落。日落吹起湖面上的万千颜色,霞光粼粼,各色各样的人在身边走过。人不多,不会喧闹,但也不少,不至于孤独。湖面上也有些鸭子在霞光中嬉闹,岸边有些人坐在草坪上看着它们嬉闹。
昨晚带妈妈去高级餐厅吃饭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甚至有种在快乐的边缘直接窥探到恐惧的意味,就像抑郁症时经常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明明是庆祝毕业的一天,明明是带妈妈享受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活的一天,为什么会这样感觉呢。是因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快乐而导致忧郁吗,因为我很难想到更开心的场景了。也可能是我本来以为带家人去我喜欢去的地方会让我感到自豪与开心,但事实上并没有,它不知道在哪个时候转换成了我的责任,我道德包袱比较重,总是会自我演绎许多事情。可能我有的时候会想,我自己都没照顾好,自己都不知道怎样让自己快乐起来,要让我照顾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