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

语言过早地预感到了自身的衰竭

跟别人聊天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一些倾向,我或许是会通过与朋友对话来疏导现实中的压力的,尽管很讨厌复数的人,但是和单数的人还是能好好地聊天。和工作上的朋友偶尔聊天能获得工作压力的疏解。和现实上的朋友偶尔聊天能获得生活压力的疏解。那或许与某些朋友聊天可以疏解思想郁结、思虑过重带来的压力,只是目前还没找到可以交谈的对象。或许这种处于现实与非现实的想象地带的压力本就不可能由聊天来触及。

很偶尔的时候也会和朋友一边喝酒一边讲到很晚。在回想自己到底讲了什么时,总是有许多模糊与闪回。我为什么才意识到,跟别人交流越久、越深入,则会让自己觉得更寂寞、更想去看自己喜欢的书、喜欢的漫画。越是接触他者,就越是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界限与高墙,语言和肢体都无法越过的模糊的河流穿行其间。每说出一个词语,周遭的颜色就褪去几分,直到一切都变成黑白色的漫画,别人讲出的句子被困在对话框内,而我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画格里。与别人的对话越多,内心自我的声音便回荡得越深;想说的东西越多,与别人的距离就越远。

惧怕与他者的深入交流、即惧怕他者与自身完全不同的心理本质,最后发现表象的相似只是脓疮上的结痂。影院的灯亮起时,艰难地发现我们竟然同样都生活在这个拥挤的现实世界中。


每次虽然有想和别人交流的渴望,但这样的渴望总是会在开始交谈后很快就熄灭。语言过早地预感到了自身的衰竭。交谈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太多了,我同自己的交谈已经足够多了,与他者的交谈不过是拙劣的复述,而且远远无法到达内心期望到达的亲密程度,我想看到的、我想展现的,永远都浸没在黑白冰冷的河流中。我不希望通过语言来达成理解,有的时候想要融化掉区隔彼此的虚幻的墙,直到所有人都不分彼此的世界中,不需要语言和表现就能感受到彼此内心的全部深度,但有的时候又会自己把墙砌得很厚、惧怕任何人突破某种界限、害怕自己的人格也消融在这样人与人的无区别的洪流中。


为什么同对方在比较近的距离沟通时我的大脑就会一片空白呢,只能看着对方的嘴巴在动,语词要过一段时间才在大脑中转换成意义。两个人面对面交谈的话或许必须要有一张桌子将身体隔开,不然我只会感觉到局促。


无法分清普通的社交需求与情感需求的度划在哪里,也不理解这样的需求到底是不是好的欲求。有需求就会有求于人,但以此换来的只会是源源不断的漠视与伤害。事情很少以我们愿想的方向发展过,尽管我们已经做了许多改变自己的尝试。或许内向且敏感的人并不适合这个游戏。

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理解他者。世间有无数的东西会无差别地给予我们爱,他者也从来不曾拒绝我们接近,我们到底是选择将他者都放置在自己的对立面上、享受内心深处优渥的黑暗,还是选择正视世间种种的差异与错位、即便在心的泥潭中、正视或许就意味着伤害、因为过往的漠视从来没有得到过补偿。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要有个限度。不要把痛苦与忍耐视为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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