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太空 Солярис (1972) 』,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
心理学家克里斯•凯尔文(Donatas Banionis 饰)在飞往索拉瑞斯星之前来到儿时的父母家与当年的索拉瑞斯飞行员亨利•伯顿(Vladislav Dvorzhetsky 饰)见面。伯顿警告凯尔文索拉瑞斯星上会有不可思议的奇事发生,但后者并不以为意。凯尔文离开前,当 着父亲(尼古莱•格陵柯Nikolai Grinko 饰)的面焚毁了自己的个人物品。凯尔文到达索拉瑞斯星附近的太空站后,对科学家奇巴瑞安博士(Sos Sargsyan 饰)之死进行调查,却发现自己多年前已经去世的妻子哈莉(Natalya Bondarchuk 饰)竟突然出现。惊慌失措的凯尔文与太空站上的科学家们讨论该如何面对怪事,却发现原来每人都深受其扰,不明就里……
在观影的时候内心中激荡起许多想象。和导演的另一部作品『镜子 』不同,它激起的想象不是梦境式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具有叙事逻辑的想象。我在想如果我在那里,我会看到什么,我会想点什么,看电影看着看着我甚至想自己拿出纸笔来写下去。所以,原作在思想和故事层面肯定蕴含着一些很触动我的、几乎算作是母题般的东西。不过据说这部片和原作侧重点还不太一样。我边看的时候边和同学说,这片拍得陀味特别浓,他跟我说原作者也是这么说的,说老塔拍的不是 Solaris,而是『罪与罚』。
这片陀味最明显的地方应该就是图书馆的那段剧情,几个人陷入了争吵,很本质、很戏剧化的争吵,正如陀翁许多作品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争吵一样,不过老塔在争吵的尾声又加了一份陀翁作品里没有的特殊浪漫,我觉得堪称宗教画般的失重三十秒。另一段非常陀的地方在于全篇结尾,有着极其强烈的救赎意味,有点像 Rembrandt 的画作《浪子回头 》。
爱(广义的爱)、宗教、以及救赎,是陀翁一惯的主旨,也是这部科幻片的主旨。虽说是科幻片,但是正如剧中所说,
「在这种情况下,庸才和天才都是一样的毫无价值,我们没有兴趣征服宇宙,我们想把地球延伸到宇宙的边界,我们不知道怎样处理其他的世界,我们不需要其他的世界,我们需要一面镜子。我们一直在为接触而努力,可我们从来没有接触上,我们陷入了一个愚蠢的人类处境,为了一个他害怕的目标挣扎,为了一个他不需要的世界而费劲心力。人类需要人类。」
这部片反复提到 Pieter Bruegel the Elder 的世界名画『雪中猎人 』,这幅巨幅画表现的是冬天狩猎归来时村庄的全象,它描绘了一个村庄的人的生活(或者说,文明的源头)是如何与自然的生活相和谐的。女主靠着这画「回忆」起了很多人类才知道的东西。许多科幻都在热烈地讨论人以外的东西,仿佛人只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蔑视人类的渺小,又或者人终究能战胜、理解一切、赞颂人类的勇气,但是这部科幻片却借科幻的壳把视角重新聚笼到一个人的全部精神生活。我们是人,其实我们终究只能谈论人的事情。边界的拓展并没有消弥掉人的本质问题,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隔了这么久的时间陀翁的书还是不断地被不同文明、国家、宗教、年龄、时代的读者广泛阅读一样。
全片最令我震撼的除了结尾外,还有主角在烧得有点昏迷的时候,她的母亲出现了,他说很抱歉我已经完全忘了你的长相(他很早之前和母亲争吵过后就没怎么联系),他母亲问他为什么没有再联系,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帮他拭去了他手上的血污,亲吻他,轻声地问他是如何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这段离结尾也不远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妻子、还有他们家的狗都出现在了他的幻觉里。这可能就是一个人要处理的所有的关系,这幅画——如果有人把这画成画的话,画中有父亲、母亲、妻子、丈夫,或许还有只宠物,这些肖象不近不远地站在一起,姿态有点忧郁,互相躲闪却又害怕分开——可能也会成为『雪中猎人 』一样的,我们逃避不了的画作吧。
